倒數出現的第三天中午，簡一撥通了家中「管事」奶奶的電話。

簡一奶奶坐在老家大廳的紅木茶几旁，翠青的茶具一如簡一離開時那般一塵不染的排列在茶几上，甚至更為光亮了幾分，巨大的神明畫像嵌在客廳**隔開大廳與後廳的牆壁上，被奶奶蒼老了些許的臉擋住了大半，離開得太久，簡一都有些記不清神像里的神明究竟是誰。

視頻一接通，奶奶溫和的視線剛落到簡一臉上一瞬便不再像往常一般慈愛地看着自己孫輩等待遠行的孩子分享外面的世界，而是眼神微冽越過簡一朝宿舍里望了一眼，不等簡一開口寒暄便先問了出口。

「我孫怎麼了？」

看到奶奶慈祥的臉出現在小小的手機屏幕里的一瞬間，簡一緊縮的心臟不自覺便放鬆了大半，但看到家中掌事的奶奶的反應簡一眉宇間的疑慮不自覺加重了幾分，隨即開口詢問。

「奶奶，你最近有時間去大大那嗎？」大大是奶奶的媽媽的意思，當地排得上名頭的家族多半這麼叫。

「算時間還沒到時候，但都是家裡的，真遇到急事也不忌諱。」奶奶起身離開片刻，簡一這才看清神像里似乎個武神打扮的神明，等奶奶回來時已戴上了老花鏡，臉上的慈祥也不已被嚴肅替代，儘管隔着厚厚的老花鏡，清澈有力的目光也未被阻擋。奶奶似乎拿來了什麼東西，似是本舊書，屏幕對面很快傳來了翻紙的聲音。

「我…奶奶，我最近夜裡總聽到有人在耳邊念，念倒數，三十幾二十幾之類的，有些不對勁。」

「……什麼時候開始的？」翻紙的聲音停了，奶奶似乎找到了想找的東西。

「前兩天剛剛開始…」簡一的聲音不自覺變小了許多，有些許心虛，接受現在教育而秉承敬鬼神而遠之的簡一很少參加「家裡」的事，在成人禮目睹一些事後更是在每年到時候時都用睡過頭來逃避，但所幸受「管事」的奶奶的寵愛，也並無大礙。「連我的舍友也聽到了。」

聽到舍友二字奶奶抬眸看了眼簡一，幽幽開口。

「你後面床的那個嗎？」

「不是不是，是其他舍友。」

「他和你走得比較近？」

「……嗯。」

對話到這簡一的奶奶便沒再詢問，一切以奶奶摘下老花鏡合上那本舊書結束。奶奶重新帶着慈祥看着自己的孫輩，問了問最近吃得怎麼樣，問了問錢夠不夠花，又叮囑簡一多穿衣服多睡覺後通話便漸漸接近了尾聲，但在簡一壓抑心中仍然存在的不安抬手輕揮告別的同時，奶奶留了句話。

「我孫，你是招喜歡的娃，別怕，明天奶奶去念一念就沒事了。」

第三晚，倒數仍在繼續，但簡一還未來得及聽清，便沉沉睡去，比前兩夜睡得都香。

低緯度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受太陽青睞，自從劣質宿舍窗帘在地心引力的牽引下不堪重負的光榮退休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總是會不識時務的探進這間宿舍。

不知道擱窗戶上貼個「不醒人室」能不能讓太陽自覺避開這裡……

要不還是考慮貼報紙吧。

悶熱厚重感擠壓得簡一呼吸困難，一隻纏着紅繩的手臂艱難的伸被窩掀開了二氧化碳濃度嚴重超標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