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微乎其微如輕聲喘息般的聲響飄蕩在熄燈後沉寂的宿舍里，時遠時近，飄飄不定，如霜降時節沉入山澗的霧氣，抓不住，摸不着，輕飄如蛛絲卻又糾纏於耳旁撓人心癢。

簡一左耳戴着AirPods平替耳機，面朝牆壁側躺在床，手機屏幕上的光亮映在黑框眼鏡上襯得祂本就死灰的臉煞白異常白里透光，三點三十三分，在第二天萬惡大學早八的威逼利誘下其他四名舍友都給周公勾了魂去，而褪黑素分泌異常的簡一手中這塊會發光的板磚便成了黑暗宿舍里唯一的光源。

他渣的……哪個王八羔子半夜不睡覺擱那嘟嘟囔囔？！

忽遠忽近的哈氣聲鑽進簡一的右耳，簡一兒時撒丫子到處亂竄的時候右耳給磕石滑梯上過，耳郭里軟骨給創斷錯了位，小時候性子野沒太在意也沒吭聲，等長大隨着年紀推移發現右耳已經半殘不殘的時候早已為時過完，但現在這隻本無法捕捉細微聲響的殘耳卻天殺的聽着了哪個舍友卷生卷死的聲響。

四分疲憊，三份狐疑，兩分不解和一分生無可戀交織在被黑眼圈托着的丹鳳眼裡，簡一反扣手機遮了宿舍里唯一的光源，一臉懷民亦未寢同款神情地怒瞪一眼拉緊的床簾，即便是在左耳還佩戴着正播放overlord第一季搖滾樂般主題曲的耳機的情況下，近乎失去接收聲波能力的右耳還是分明聽到了什麼類似輕聲讀書的聲音。

哈！好小子，讓爸爸發現偷偷卷了吧！

簡一猛地掀開床簾一角正想來給當場抓包，然而漆黑的宿舍里依舊只有漆黑，一如另外三床的床簾內，沒有挑燈夜戰的小夜燈，沒有可疑的光亮，連奇怪的聲響都一併消失，簡一住在B床，與廁所和洗漱台僅一牆之隔，正好能也只能看到從過道透進來的白光照亮了房間四角上面是床下面是桌的鐵梯下的四雙鞋尖朝床的拖鞋。

「……？」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簡一豎起中指輕推滑到鼻樑中間的眼鏡，迷眸再次在宿舍里掃了一圈，搖滾曲畢，左耳機內響起菊次郎的夏天，簡一遺憾得撇撇嘴聳了個肩躺回被窩，扯了眼鏡隨手擺床邊準備在菊次郎的安撫下入眠，然而奇怪的哈氣聲卻再度響起。

啥玩意兒啊？

煩躁皺眉，簡一抓起手機瞅了眼四點十四分的時間，摘了耳機屏息凝神貼近床簾想一探究竟。

「十九，十八，十七，十六……」

是倒數。

如悄悄話般緩慢低沉，似是男聲，但聽清具體內容的簡一已如觸電般瞳孔地震僵在原地不敢動彈，詭異的毛骨悚然感爬上脊椎，雞皮疙瘩悄然遍布全身，如百蟻入皮萬蛆貼骨，簡一雙手顫抖着握緊被褥，雙目震顫着不敢抬起望向床簾上的縫隙。

祂回來了？已經擺脫了七年的祂？還是新的？為什麼？

巨大的恐懼和無措近乎剝奪了簡一呼吸的權利，但祂不敢大口喘息，只能小心翼翼斷斷續續的起伏胸口，顫巍巍蜷縮進被窩，大被蒙過頭緊貼着牆壁捉緊手機貼在胸口。

這可不是什麼賽博驅鬼，簡一的手機殼裡藏着老家求來的平安符，多半是一張福紙，用紅包裝着，但簡一從沒打開看過，只知道家族裡每個遠行人都會求一張護身符揣身上，像給浮萍牽了條根，別斷了庇護，而簡一這份是家裡目前「管事」的奶奶給的。

不知道是護身符起了作用，還是恐懼驅趕了聲響，或者是大腦在恐懼的裹挾下暫時關閉了讀取聲響的能力，詭異的倒數似乎在即將歸零時悄然消失，只留下簡一緊閉雙眼在精神衰弱下不安得登出了地球online賬號。

早八下課，全系熄燈時間最早，總睡眠時長最長，連宿舍WiFi名稱都是不醒人室的舍員一個個精神萎靡癱靠在各自座位恢復被早起摧殘的神經，唯有低頭刷手機的簡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用餘光瞟着宿舍其他人。

「你們…昨天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在A床舍友起身上梯準備一如往常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