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語沒有疑惑，自從女兒死後，每到聖誕節，季謹言都會離開自己。
她知道，季謹言是恨自己沒有照看好女兒，所以選擇在這天消失。
蘇語拿過手機給季謹言發短訊：「你答應陪我一個月，少一天都不行，你今天必須回來。」
發完，她走出去。
工作人員將酒店布置的很喜慶，蘇語穿着單薄的素衣，看着四周明亮熱鬧的一切。
不自覺想起星星還在時，一家三口唐馨的時刻。
想着星星叫自己媽媽，眼底濕潤一片。
她的父母很早就離開了她，除了女兒，她在這世上就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
蘇語孤寂地回到房間，和以前一樣準備了很多星星生前愛吃的食物。
這時，房門忽然被敲響。
她以為是季謹言回來了，打開門，沒想到外面站着的卻是季謹言的母親。
蘇語還沒有回過神，許母一耳光直接甩在了她的臉上。
隨後破口大罵：「你是真不想我兒子好過了是不是？旅遊、買東西，花的不是你的錢，你不心疼對不對？」
許母一想到蘇語發的朋友圈，就來氣。
蘇語嘴角被打得出了血，抬頭看着許母，喊着：「媽……」
「別叫我媽，我沒你這個只會花錢，不會下蛋的兒媳。」許母說著，就衝進房間。
當她看着桌上擺着孫女的遺像，還有一些吃的之後，不由嘲諷：「星星死了這麼久，你做樣子給誰看？」
說完，許母揮手將桌上的東西掃落。
遺像摔在地上，相框碎了一地。
蘇語瞳孔一縮，慌忙去撿地上的照片，手被周圍鋒利的碎玻璃劃傷，頓時鮮血如注。
但她卻感覺不到疼，緊緊握着女兒的照片，紅着眼指着門口：「你給我出去，出去！」
許母對上蘇語通紅的眼，嚇得一跳。
趕往走出房間。
門口這時匯聚不少看熱鬧的人，許母見狀當著他們的面哀嚎：「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不孝順的兒媳，她當初把我孫女一個人丟在家裡，被車撞死了，現在還欺負我一個老人……」
蘇語聽着門口顛倒是非的話，只低頭看着照片，一個字也沒說。
同樣的話，她聽了整整六年，所有人都說她不負責任，害死了自己的女兒，說她活該……
可明明那天，季謹言也在家……
許母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蘇語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客廳里，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看手機屏幕亮起。
她下意識以為是季謹言，拿起電話，接聽。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裏面傳來：「珩年現在在我這裡，你不要拿女兒的事威脅他，他本來就很痛苦，來我這裡傾訴，你為什麼要一次次戳他的心？」
蘇語聽着這些話，看着滿地狼藉，再看向懷裡女兒的照片，整個人沒有了絲毫的力氣。
她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無神地看着天花板，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季謹言有地方傾訴，可她沒有啊……

第九章不愛，沒有原因

晚上。
季謹言回來的時候，蘇語已經將一切都收拾好了。
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然而季謹言還是注意到了她臉上殘留的指印和手上的劃痕，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蘇語看到他的手碰過來，第一次躲開了。
她不喜歡季謹言碰過別的女人之後碰自己。
季謹言的手愣在半空，不敢置信。
蘇語抬頭看着他，一張臉蒼白之極：「六年前的聖誕節，你不是待在家嗎？星星怎麼會跑出庭院的？」
這句話，六年前她問過季謹言，當時他沒有回答。
這次，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季謹言又沉默了。
蘇語心裏發涼，含淚看着他：「又要沉默嗎？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說是我害死了星星，她也是你女兒，你也有照許她的義務，那天晚上，你去哪兒了？」
季謹言喉嚨像是被刀割一般，說不出話。
蘇語再也忍不住委屈，抓着季謹言的衣服，第一次在女兒的忌日里歇斯底里：「是不是只要孩子出事，就是當媽的錯？」
蘇語淚流滿面，把六年來所有的委屈盡數說出來。
「你不開心，你悲傷，你痛苦，你可以找你的小情人傾訴，可我呢？我沒了爸媽，沒了女兒，現在我丈夫還不要我，我找誰？」
六年來，季謹言第一次看蘇語哭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心裏狠狠抽痛，他想說，當天是他丟下孩子選擇了工作，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季謹言這才發現，原來自私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他讓所有人覺得女兒是因為蘇語的疏忽害死的，讓她一個人背負了所有的委屈和指責。
良久，他伸手將蘇語抱在懷中，只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蘇語眼淚止不住的掉落，這三個字，她等了六年。
不需要季謹言說明那天晚上，他去做了什麼，蘇語心裏已經明白。
她慢慢安定下來，雙眼無神的看着季謹言身後，啞着嗓子說：「今天以前，我一直以為，你不愛我，是因為星星的事，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不愛一個人了，沒有任何原因。」
季謹言心裏莫名很不舒服，眼尾發紅，低頭吻着蘇語的髮絲。
大掌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
明明是最平常的夫妻動作，這一次，他卻做的異常生疏。
他才發現真的很久沒有好好對蘇語了。
這天晚上。
兩個人躺在床上，卻都沒有睡着。
季謹言的手機一直在響，兩人都知道是誰打過來的，不過季謹言一直沒有接。
第二天一早。
季謹言先醒，他拿過手機把鄭雨柔的電話設置成了靜音，然後低頭吻了蘇語的額頭，輕聲說：「我愛你。」
隨後，他起身去準備早餐。
蘇語起來，就見季謹言坐在餐桌旁，等着自己。
她走過去，一眼就看到季謹言重新買了一個相框，把星星的照片框起來，放在餐桌最顯眼的位置。
季謹言看着她，唐聲道：「星星其實一直都陪着我們。」
蘇語眼底酸澀，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過得很平靜。
一月之期馬上要到了，蘇語看着女兒星星的照片，回想這十二年的一切，忽然覺得很恍惚。
她小心翼翼將照片放進了行李箱中，而後又從最底層拿出了那封離婚協議。
默默地看了良久，最終還是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12月31日，最後一天。
吃完早餐。
兩人要去往最後一個旅遊地，險峰山大峽谷。
路上，蘇語握着季謹言的手。
季謹言自然扣緊了她的手，還打開了她最喜歡的音樂。
沒過多久，兩人便登上了峽谷。
蘇語遠遠就看着這裡新設了蹦極台。
她想到以前看過的一個電影，對季謹言說：「聽人說這輩子一定要和最愛的人蹦一次極，你陪我去好嗎？」
「好。」
季謹言沒有半絲猶豫。
兩人上到蹦極台，季謹言準備把手機放到一旁，這時就看到一條短訊發進來。
「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自殺給你看。」
是鄭雨柔發來的。
季謹言蹙眉，轉頭看向蘇語：「等一下，我去打個電話。」
蘇語知道他要打給誰，最後一天了，他們肯定等不及，迫不及待想要在一起。
看着季謹言遠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不都能挽回他了。
峽谷的風呼嘯而來，她低頭看着身下萬丈峽谷，眼睛有些酸澀，忽然覺得一切堅持都沒了任何意義。
另一邊。
季謹言一邊撥打電話，一邊看向蘇語的方向。
等電話接通後，直接說：「你不要再打來，我們結束了。」
說完，他掛斷電話，一步步朝着蘇語走去。
望着不遠處相處了快半生的人，回想着這一個月的相處，季謹言才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她。
也發現以前的自己有多荒唐，有多自私。
自從女兒離開後，他將所有的錯都歸咎給了蘇語，從未考慮過她也是受害人。
季謹言回想起十二年前對蘇語的許諾，要愛彼此到生命的盡頭，可沒想到自己卻先一步違背了當初的誓言。
離蘇語越近，他越愧疚。
原來他不是不愛蘇語，只是忘了該怎麼去愛。
他也忘了該怎麼做好一個丈夫和父親，這次，他想要給年少輕狂的自己一個悔過的機會。
這段路走了很久，季謹言才來到蘇語的面前。
蘇語朝着他伸出手：「最後抱抱我吧。」
季謹言這一次習慣性抱住她，大掌將她的頭扣到胸口。
蘇語靠着他寬闊的胸膛，鼻尖有些酸澀，她貪戀的停留了片刻，而後輕輕地說：「我接受你不愛我的事實，你不用陪我跳了。」
說完，蘇語鬆開了手，獨自一人走到了跳台上。
季謹言嘴唇動了動，想說我還愛你，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他想等蘇語上來之後再鄭重的說。
於是開口：「等你上來，我們談談。」
站台之上，大風肆虐地吹着蘇語的頭髮。
工作人員檢查好安全裝置，扣好安全繩，示意蘇語：「可以跳了。」
蘇語背着峽谷，笑看着季謹言，張口無聲的說：「我愛你。」
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她「啪」的一聲，解開了身前的安全扣，往後倒去……
四周頓時尖叫聲大起。
季謹言怔在原地，看着空蕩的站台，腦海中只剩下蘇語最後的笑容。
沒過多久。
寂靜的峽谷里，傳來「嘭！」得一聲巨響！
添加客服微信號「ytxiaoshuo666 ”領取充值優惠劵，閱讀更優惠！！！

第十一章最後的笑容

季謹言被這一聲巨響砸的回過神來，全身血液迴流，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衝到旁邊直達峽谷底部的電梯內。
手指按鍵的時候是發抖的，眼神中一片慌張，喉中乾澀，說不出任何話來。
電梯里，他用力的眨眼，搖頭，想把腦海中出現的一些不好場景全部丟掉。
無力的靠着電梯，季謹言抬頭盲目的看着下降的指示箭頭，第一次覺得這短短几分鐘，竟如此漫長。
整個峽谷上的人突然沸騰起來，視線直直的往峽谷底部盪起的巨大水花看去，卻什麼也看不見。
峽谷底部。
接人的小船還停在岸邊，就等遊客蹦極下來後接住他們。
這時，一聲巨響，水花四濺，激起的漣漪讓一旁的小船搖搖晃晃，上面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半晌，水花漸平，一道身影浮了上來。
下一刻，船迅速被划到水花中心，工作人員穿着救生衣跳到水裡，把人救上來，帶到岸邊。
與此同時，季謹言已經到達峽谷底部，出電梯一眼看到躺在船上生死不知的蘇語。
顫顫巍巍的跑到蘇語身邊，見她緊閉雙眼，呼吸近無。
季謹言不敢伸手，聲音輕顫：「小溫，蘇語，你醒醒……」
沒有人能回應他。
強烈的悔意讓他腦海中一片空白，手不自主的撫摸蘇語的臉。
「我不和你離婚了，不離了……你醒來好不好……」
旁邊的人早早打了急救電話，不一會兒，救護車的聲音傳來。
下一刻，幾個醫護人員把季謹言帶到一旁，迅速查看蘇語的生命體征。
恍惚間，季謹言好像聽到耳邊傳來聲音。
「還有微弱的生命體征……」
他眼底一縮，猛地看過去，只見蘇語在迅速的被轉移到救護車上。
……
醫院手術室外。
季謹言已經獃獃地站在門口幾個小時。
他不知道這幾個小時是怎麼過的，痛苦、後悔、害怕各種強烈的情緒圍繞着他。
峽谷中的一幕和六年前星星的死一直交替出現在腦海中，讓他感覺壓抑的可怕。
他不知道蘇語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