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照相館出來，天色已經漸漸暗沉。
天邊的餘暉映得高樓一片血紅，令人壓抑。
到家後。
蘇茜以為一室漆黑，卻看到燈火通明。
顧瑾年坐在沙發上，似是專程在等她。
想起白天路邊看到的一幕，蘇茜沒有出聲。
顧瑾年掃了她一眼：「抽時間去趟房產中心過戶，把房子轉到你名下。」
「青春損失費嗎？」蘇茜扯了扯嘴角。
顧瑾年皺眉道：「你要覺得不合適，市中心那套公寓也可以給你。」
聞言，蘇茜只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在頃刻間轟塌。
合著她這麼多年的付出和陪伴，在他眼底都可以用物質代替！
「顧瑾年，你把我當什麼？！」她質問道。
顧瑾年站起，轉身離開。
「好聚好散吧。」
看着他的背影，蘇茜忽的回想了曾經。
以前自己每次看到顧瑾年的背影，都會從背後環腰抱住他，然後說：「每次看着你轉身，我都害怕你會就這樣消失。」
那個時候，顧瑾年會抱住她，一字一頓給予承諾：「不會，我的世界永遠都會有你。」
收回思緒，蘇茜認真凝視着玄關處男人的背影，啞聲問道。
「顧瑾年，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從你的世界裏永遠消失？」
男人的身軀一頓，片刻才傳來他微啞中透着冷清的嗓音。
「無所謂了。」
他的身影隨着話語的尾音，一併消失在門口。
看着關上的門，蘇茜有些脫虛地倚靠在牆壁上，慢慢癱軟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曾經的海誓山盟，換來一句他的無所謂。
是時光殘酷，還是人心易變？
蘇茜將頭埋在雙膝間，肩膀不可抑制地輕輕起伏……
夜風拂過半開的窗戶，帶來陣陣涼意。
又是一夜無眠。
清晨，蘇茜去了桐陽醫院，對科室主任提交了年假的申請。
主任早已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一時間也只能愛莫能助。
「記住，咱們科室是你永遠的家，等你痊癒歸來。」
蘇茜笑道：「謝謝主任。」
縱使只是善意的謊言，但也暖人心。走出醫院，蘇茜看着刺目的陽光，微微有些眩暈。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才安寧幾天的蘇淮晨又來了電話。
「姐，錢又不夠花了，你再給我點。」
蘇茜看着天際，眸光有些空洞。
「蘇淮晨，你該長大了。」
電話那端靜默了片刻，才繼續傳來聲音。
「我和同學在創業……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成功給你看的。」少年的聲音透着不服輸的年輕氣盛。
蘇茜握着手機的力道緊了幾分，眼眶漸漸泛紅。
以後，她哪裡還有什麼以後？
「蘇淮晨，要是我死了……你怎麼辦，爸又該怎麼辦？」她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話。
生死有命，她卻比任何人都貪生怕死。
因為肩上的擔子太重，身邊的羈絆太深，她沒有資格去死，卻又不得不直面生命的倒計時。
蘇淮晨的聲音帶着幾分錯愕：「姐，你怎麼了？」
蘇茜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念頭，第一次心灰意冷地掛了弟弟的電話。
回了家。
蘇茜看着空蕩蕩的家裡沒了一絲顧瑾年的物品，乾淨得好像這些年一直都是她獨居。
她凄涼地扯了扯嘴角，從書房中拿出空白的信紙，一筆一划寫着心底話。
「顧瑾年，我曾想和你一起過三十歲，可惜，上天不允許……」
因為，我等不到我的三十歲了。
蘇茜抬起手背抹去淚痕，纖長的睫毛在蒼白臉頰上落下一片陰影。
第二天。
蘇茜來到顧瑾年的公司樓下，撥通了電話。
「我在你公司樓下，有東西要給你。」她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最後一次見面，她只想放下過去，好好跟他道個別。
十分鐘後，顧瑾年出現在樓下咖啡廳。
蘇茜起身，準備將包中的信封拿出來。
顧瑾年卻同時拿出一張喜帖，遞給了她。
他眸光暗涌，沉聲道：「我要結婚了。」

  第五章喜帖

蘇茜呼吸一滯，眼底划過一抹錯愕。
結婚？
似是才反應過來這兩個字的含義，她有些遲鈍地擠出一絲笑。
「恭喜。」
她將信封放回包中，沒有去接顧瑾年手中的喜帖。
只需一眼，已被萬箭穿心。
顧瑾年將請柬放在了桌上，神情沒有太多變化。
「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他問道。
蘇茜扯了扯嘴角，竭力掩蓋住凌亂的情緒：「忘帶了，下次吧。」
顧瑾年看着她，清冷眼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照顧好自己。」他沉聲道，轉身走出了咖啡廳。
蘇茜垂眸看着請柬上的名字——
「新郎顧瑾年，新娘湯筱沁。」
一時間，她的心底湧上一抹無法遏制的悲慟。
原來，他曾說不想被結婚證束縛，不過是因人而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