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陰暗的水牢中，寒氣深重。

少年衣衫襤褸的被鐵鏈鎖在邢架上，污濁的水已經沒過腰側，上身則被鞭打的遍體鱗傷，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肉。

雜亂的青絲下，隱約可見一張年輕稚嫩的倔強臉龐，慘白的唇角還在滲血，一滴滴的落入池水之中，令腐臭的空氣中縈繞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鈺在那篇《天下皆為裙下臣》的言情小說中看過這段，文中作者對此一筆帶過，他當時也沒覺得有多慘。

倒是顧禁後來弒父奪位，滅了皇后一族，以及沈氏滿門，並將砍下的幾百顆頭顱懸掛於東直門上，鮮血染紅了整條長樂街不許清洗，婦孺白天不敢出門，稚童半夜啼哭不止，令整座京城仿若人間煉獄才叫人心驚膽戰。

可此刻親眼看到顧禁的慘狀，他覺得要是換成他，他也得黑化……

「喲！世子爺，您怎麼來了。這地又臟又臭，有什麼吩咐您儘管交代小的便是。」負責看管水牢的小廝滿臉奉承。

「他……死了？」沈鈺見刑架上的人雙眸緊閉一動不動，就像具沒有靈魂的屍體一般。

「沒有，還留着一口氣呢！世子爺，您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小野種？」

眼前的顧禁的確很慘，但為了確保自己日後的小命……

「哪種死法痛快點？」他問。

說起來，他與顧禁無冤無仇，所以即便要殺也沒必要繼續折磨對方。

況且，顧禁是真的慘，身世更慘。

他娘顧卿本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家族因黨派之爭遭受誣陷。當今聖上多疑，奪得帝位後，不論對錯將顧氏趕盡殺絕，男的發配女的充妓。

顧卿從小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靠賣藝成為淮州河上有名的青樓花魁。

皇帝南巡時扮做商戶對其一見鍾情，帶其歸京，承諾娶她。

可憐顧卿不知對方是她的殺父仇人，還幻想着歸京後能有機會為父鳴冤，卻不料皇帝早已知曉她的身份，對她也不過是貪戀美色罷了！

待顧卿發現上當時，已經為時已晚懷上了顧禁。

顧卿冒死刺殺皇帝失敗，觸怒龍顏又遭皇后忌憚追殺，幸好巧遇沈晉安相救。

沈晉安少年時隨父巡查淮州遭遇刺客，是顧卿救了他一命，故為報答恩情將她偷偷養在鄉下的莊子里。

顧卿刺殺失敗後，便想利用孩子報仇雪恨，讓狗皇帝自食惡果，所以對顧禁十分嚴苛，也不准他喚自己阿娘。

然每日對面無辜的稚子，作為母親的她終究是心軟了，便求沈晉安隱瞞顧禁的身世，打算帶著兒子離開這是非之地，從此相依為命……

可惜，母子二人還未來得及離開，便被當年誣陷顧家的皇后發現了。

顧卿為救兒子，只能跳下懸崖了此殘生。

沈晉安受顧卿所託將顧禁帶回府中，為了避免引起麻煩，便讓他給自己的兒子當伴讀。

哪知下人嘴碎，謠傳顧禁是他的私生子。為了不讓夫人和兒子誤會，他只好盡量不去關注顧禁，然顧禁的童年生活也因此遭受了更多磨難。

原主捉弄，夫人打罵，下人欺辱，幾乎是家常便飯。

說難聽點，活的還不如候府里養的一條看門狗。

這身世就問你慘不慘？

小廝聞言先是一愣，但想到世子爺睚眥必報的性子，便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