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上樓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
此時，林若睜大了雙眼看着眼前的白牆。
和之前的坦白不一樣，這是一句完整的告白。
林若想要起身告訴周唔她其實醒着，想要拋掉之前的想法，想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有股力量壓住了她的四肢，讓她全身變得柔軟無力。
這時，周唔站了起來，關上了卧室的門。
一切融入黑暗中。
林若無力地躺在床鋪上，眼角滲出淚水——她明白這是為什麼。
長期服用精神藥物，身體早就習慣了在偏執症發作的時候冷靜下來。
她想的，她不一定會做到。
籠罩在充滿周唔氣息的被褥里，林若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的無能。
為什麼她要患上這個病？
為什麼愛一個人這麼難？
卧室外，周唔坐在沙發上，隨意披了一件毛毯。
他仰頭閉上了眼，無奈地用胳膊搭在雙目之上。
剛才，他看到了林若醒了，也明白自己的話被她聽到了。
可惜，他並沒有看到她的歡喜。
沉默不動已經是她的回答了。
走到這個地步，果然是他自作自受。
林若以前受得苦，現在要讓他一點點償還。
「周唔，這是你應得的。」
周唔自嘲道。
後悔和悲傷交織，編籠成黑暗籠罩了內心，也籠罩了這間小屋。
就算迎風吹起的爬山虎都變得陰森起來。
……第二天，周唔早早離開了民宿，留下了一張紙條。
林若雙眼掛着黑眼圈走了出來，腳下沒有穿上鞋，冰冷的地板讓她慢慢清醒。
她拿出手機：「小於，今天我不去上班了。」
請完假，林若回到家中換上衣服，重新梳了頭髮。
鏡子中的她臉頰微微發黑，目光獃滯，讓她夢回了兩年前。
離開周唔的第五個月，精神接近崩潰的林若就是這副模樣。
放下梳子，林若拿出粉底把眼底遮了遮。
隨後，她叫來的士前往了診所。
心理醫生看着新出爐的病例，他皺着眉扶了扶眼鏡，唉聲嘆了一口氣。
「小姜啊，雖然我能理解你的情況，但是你的病況不能讓你再這樣下去了。」
林若詢問道：「陳醫生，如果我答應他，病情會不會有好轉？」
陳醫生沉默了一瞬，「感情的事還要靠你們自己解決，但是我必須說一句……」「你的病況大部分原因是患得患失的矛盾促成的。」
「在他不能給你絕對的安全感之前，盡量少接觸吧。」
醫生的話如同魔咒一般懸在林若的腦袋上。
獨自一人來到海邊，她漫步在沙灘邊上，遠處的兩個小孩兒堆着沙子。
林若找了一塊地方坐下，就這麼看着小孩兒玩耍。
以前他們生活的地方沒有海洋，有一次他們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水塘。
姜玉珏跳到水塘里，周唔很嫌棄地看着他。
最後周唔走到林若身邊，幫她搭城堡。
星星手鏈也就是在此之後送她的禮物。
林若慢慢起身走到海邊，她提起高跟鞋，讓雙腳融入沙子中，鹹鹹的海水偶然衝上來，與她輕觸一下便離開。
周唔和她就像沙灘和大海一樣，明明可以觸摸到，卻永遠界限分明。
大海一次次沖刷沙灘依舊無法改變任何事物。
沙灘還是沙灘，大海依舊是大海。
永遠界限分明。
海水漸漸漫過腳腕，林若看着一望無際的海洋，心裏突然平靜了下來。
又待了一會兒，林若想着該回去了。
就在轉身之際，忽然一個人突然抱住了她。
林若剛要掙扎，一股熟悉的味道鑽入鼻腔，「周唔？」
「你在做什麼？」
周唔神色慌張。
他剛才坐車路過的時候，看到林若站在海里嚇出一身冷汗。
「我就是吹吹風。」
「那也不能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吹風！」
周唔呵斥了一聲。
林若隨即笑出了聲。
「下次不會了。」
周唔牽着她往回走。
路過兩個小孩兒搭起的城堡，林若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小聲地開口。
「周唔，我們還是當兄妹吧。」
第23章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大海嘩啦啦的水聲壓過了林若的聲音。
周唔疑惑地回頭，「你剛才說什麼？」
林若大腦空白了一瞬，她遲疑地說：「沒什麼，我餓了，快點回去吧。」
從周唔拉着她走變成了林若主動拽着周唔。
周唔跟在後面，低頭看着二人相握的雙手，一言不發。
其實剛才都聽到了，只不過他裝作沒有聽見而已。
當他聽到「兄妹」二字的那一瞬間，周唔突然厭惡起以前的自己。
這股難受的厭惡一直都是林若在承受。
他僅僅第一次感受到，都已經快撐不住了。
當年的她到底是用了多少勇氣一步步走在刀尖上的？
光是想想，就讓周唔窒息。
……「你還要出差多久？」
坐在西餐館裏，林若看着手機問道。
周唔切牛排的動作一頓，「依照現在的進度，應該還有一兩個月。」
林若點點頭，沒有繼續問，放下手機，專心對付手裡的牛排。
「你問這個做什麼？」
「小於剛才發來短訊，林倩又去了咖啡館，瞪了她一天。」
林若說，「你不在的時候她也經常過來。」
周唔皺眉，「她在找你麻煩？」
「沒有，就是坐在那裡瞪我而已。
咖啡館開門就是做生意的，也不能趕她走，更何況她也沒做什麼。」
周唔扶了扶眼鏡，「抱歉。」
林若一聽，嚼着肉的動作一滯，隨即裝作不在乎地說：「你道什麼歉，你和她又沒有關係。」
周唔沉默。
氣氛忽然微妙起來。
林若試探一問：「你和她……以前真的交往過？」
「沒有。」
周唔立刻否認，「她的父親是我的導師，老師總是撮合我們，所以讓她產生了錯覺。」
林若心裏鬆了一口氣，笑道：「那你更沒必要道歉啊，這又不是你的錯。」
「終歸是因我而起。」
周唔伸手握住林若的手，真誠地說，「這件事我會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