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小悅放學回到家時，向冬哥在她家這邊。

他穿的是一件月白襯衫，襯托出他的臉色更黑。小悅記得他當兵前似乎沒有這樣黑，難道是當兵後晒黑的？

他跟姐姐蹲在屋東頭的水缸邊洗菜，兩人一邊洗一邊說笑聊天；向冬哥面朝柿子樹這邊，小悅從柿子樹下的青石台階一路蹦跳上來一眼就望見了他，他自然也望見她了，便咧開他那大嘴巴子沖她笑。

「小悅回來啦。」他招呼說。

小悅沒吭聲，在門前水泥地上頓了下腳後跟。小黃一整天沒見到她，騰地一下跳起身朝她衝過去，小悅卻伸腿把小黃擋在一邊，低頭往屋裡走去。小黃還想跟她進屋，見小姐姐並不想理它，也就識相地在階沿上站下了，無聊地搖了搖小尾巴，又趴下了。

其實向冬哥說話聲音蠻好聽，可小悅硬是沒聽出來，總感覺他在她面前陪着小心、像要討好她似的。何必呢？她想，只要你倆好，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搞得就好像她這個妹妹可以左右他們的關係、或者能左右他們的感情抑或是婚姻似的。

通常，她對向冬哥的招呼都只嗯一聲，不置一詞。這次自然不例外。她頭一低，就急步回屋裡去了。

向冬哥剛開始來她家那會，她都沒敢仔細正面瞅向冬哥的臉，只到過把月後，有些熟悉了，才敢往他臉上瞅。他那張臉除了黑，也不帥，或者說跟帥不沾邊；當然也不至於丑到很難看。她也不是怕，主要是出於女孩子的靦腆害羞。她目光經常只在他身上一掠而過，浮光掠影似的。因此，好長時間，向冬哥在她印象中都很模糊，只模糊有他這個人的影子，淡淡的，像一副水墨畫，僅有一個粗略的輪廓。

小悅對冬哥這態度，姐姐沒看見便罷，看見了自然就不樂意了。不應聲是個什麼意思？不歡迎他？不高興他在這兒？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這丫頭，腦門被門擠了，敢對她的向冬哥愛搭不理？她想反了天不成……

小悅剛把書包掛到板壁的鐵釘上，就聽見姐姐罵她了：「死丫頭，向冬哥跟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

她在屋裡答：「聽見啦。」

姐姐更不依不饒了：「聽見了還不說話，啞巴了？」還想再責怪她幾句，就聽見向冬哥嗡聲嗡氣對姐姐說：「小愉兒，別怪她了。你也是這麼大過來的，小丫頭只怕是害羞呢！」

「害羞？她害羞？」姐姐揶揄道：「喲，沒想到你這榆木腦袋還蠻懂女孩心事的嘛！」

向冬不敢接這話茬，只嘿嘿的笑。

飯已經做好了，爹媽還沒收工回家。

小悅在房前屋後轉了一圈，又回到她跟姐姐睡覺的房裡。她剛走到書案前，卻發現床上被子疊得十分整齊，像豆腐塊那麼方正，心知這是當過兵的向冬哥疊的。「他們在床上做什麼了？」這樣一想，心突然就突突跳起來，臉頰以及耳朵都紅了。她斷定這向冬哥趁爹媽不在家，只怕老早就到她們家來了。

姐姐好大的膽兒，竟偷偷把向冬哥帶到了房間里，這事要是傳出去還不被全四坪的人唾罵么？小悅嚇的心怦怦狂跳。這要是爹媽進房來看見了還得了？雖說兩人在處對象，可黃花大閨女在自己家裡胡來，還不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剛才還罵她呢！真是，自己一點都不小心！小悅心裏有些氣，怨怪姐姐好糊塗。她走到床前，故意把被子拔拉亂，甩開，像往常一樣順長的重新疊了。

她剛把被子疊好，就聽見門前柿子樹下柴垛上有丟柴響動，扭頭從門口望過去，見是她爹在那裡，正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臉；向冬哥彎腰在那裡攏爹剛扔下的柴捆，往柴堆上碼，一邊跟爹說著什麼。

她走出房，姐姐已不在水缸邊。爹很瘦，雙頰深陷，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爹臉上淌着汗，剛剛擦過，臉色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