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風吹的更緊了，頭頂的烏雲好像伸手就可摸的到，壓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過對於長年生活在豐澤鄉的人來說，倒也司空見慣了。

林淼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在屋中鼓搗了約莫半個時辰，把烏黑的長髮束起，今天他年滿15歲，心中期待這一天許久。

他知道當把頭髮束起，再戴上巾幘，自己也就是真正算是個兒郎了。

「清河叔，清河叔，我看起來怎麼樣？」林淼一邊向院中飛跑一邊興沖沖的嚷着。

李清河正在院子中自弈，見林淼這般模樣，卻啞然失笑。他的髮髻都是歪的。

「淼兒，你過來。」李清河寵溺的說道

林淼來到身邊時，李清河又示意讓他蹲下，幫他正了正髮髻。

心裏滿是疼愛，這是他與胡長風一手帶大的孩子。

左看看，右看看，終於像是滿意了似的點了點頭。

「伏久者，飛必高；開先者，謝獨早。你長大了，以後做事要沉穩些才好。莫再去禍及鄉里，欺負孩童了」

李清河拍了拍林淼的肩膀，輕輕的說道。

林淼起身並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抱拳緩緩舉過頭頂，少有的正經回道。

「林淼謹記。」

李清河看着眼前的小大人兒，心頭卻是一緊，當林淼真正束起髮髻，才發現孩子已經長大，與當年的舊人何其相像。

身型勻稱，英姿挺拔，面龐略微瘦削，一雙劍眉置於額上。

鼻子窄而挺，因在這臨海的村子長大，皮膚呈古銅的健康色，給他平添了幾分的成熟。

李清河有些動容：「我知你內心好強，又是極努力的，不管是陣法還是劍術都已小有所成，萬勿懈怠。」

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李清河轉而又說。

「但切記不要爭強好勝，像你長風叔所說的，人活一生，逍遙自在就好」

林淼看着清河叔，默不作聲。他五歲習劍，陣法兼修，而今已十有五，卻不能有所長進，哪裡算什麼小有所成。

林淼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隆轟轟的一聲，悶雷乍現，像是破了洞的毛皮鼓，讓人心發慌，緊接着細密的小雨斜斜的織下來。

「幫我把棋盤收了吧。」李清河緩緩起身道。

「今日的功課還未做呢，不可荒廢。。」

「清河叔！」林淼喊了一聲，李清河卻並未停下，大步走進屋中。雖然這叫聲他聽的真切。

林淼把棋盤收好後，悶悶的走進偏屋，屋子不大，因只有一張床，一個桌子，倒也顯得敞亮，林淼盤腿坐在床邊，開始今日的功課。

五歲開始，不管嚴寒酷暑，每日兩個時辰的內功修鍊也極少間斷過。劍者外練招式於形，內修功法於心。

外面雨點越來越大，順着屋檐落下的水連成了細細的線。

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林淼緩緩睜開雙目，卻發現李清河正站在自己的床前，雙手置於身後，一張臉緊繃著。

「你心神不寧，這是修鍊內力的大忌，今日就到這把。」

林淼也未作聲，起身下床，正了正衣服，隨着李清河朝外走去。

兩人立在屋檐下，遠處別家的娃子踩水嬉鬧聲隱隱傳來，也有匆匆而過穿蓑帶笠的捕魚人。

「這雨季，接連着下起來，沒完沒了，簡直不讓人活。」

一個年輕漁民嘴裏一邊嘟囔着一邊撒着丫子往村裡跑，路過院子的時候還不忘往裡朝李清河擺了擺手。

「長風叔也該回來了吧。」林淼看了看李清河。

正說著，一道身影自雨幕中淡了出來，斗笠壓的很低，模糊看清下巴的凌亂鬍渣。左手提着魚簍，另一隻袖子卻是別在身後，左垮上系著一捆麻繩，腳上草鞋的繩頭都有些散開了。

「長風叔回來了。」林淼趕忙跑出院去。

一把接過胡長風的魚簍，裏面只有零星的幾條。

胡長風摸了摸林淼的頭，道：「趕快進屋吧，你這還新束的髮髻呢。」

「最近天老爺不太賞飯吃。」胡長風對着李清河，有些悻悻的說。

「那最近你就少出去些，現在豐澤鄉漁民的日子都不好過，要是實在撐不住了，大不了我再去集市上賣些字畫好了。」

「罷了，再說吧。」胡長風摘下蓑笠，拍了拍身上的泥水，走進屋中。

林淼在一旁聽着，心中極不是滋味，因為不管家中的情況如何，兩位叔叔從未讓他做些什麼補貼家用，儘管他之前也多次要求過。

晚炊的煙裊裊的升騰起來，怡然居位於鄉尾百米處，獨門獨戶，在雨中佇立着，那炊煙也略顯寂寥了些。

一道閃電劈開夜幕，雨像是直倒將下來。

三人圍坐於桌前，桌上罕見的六個菜，都是林淼愛吃的。

突然，林淼發現，桌角處，長風叔的手邊還放着一柄劍。

這劍長約三尺六寸，劍鞘通體被灰布裹着，看不出具體模樣，劍柄為黑色，上面嵌着一棵古樹的圖案，這種裝飾的紋理還真是極為少見。

「自己把酒斟上。」胡長風對着林淼說到。

林淼拎起酒葫蘆，倒了滿滿的一碗。

「今日值得暢飲，不過你是第一次飲酒，是要少喝些。」

胡長風端起碗，一飲而盡。

林淼也是趕緊提起碗悶了一口，烈酒入喉，火燒一般，眼淚、鼻涕都要流下來。

胡長風跟李清河不禁笑了起來。

李清河拍了拍林淼的後背：「淼兒，吃些菜，莫急。」

林淼別了兩大口飯菜在嘴裏，才稍稍好了一些。

酒過三巡，所聊的也不過是些居家生活的末節小事

終於，像是準備好了，胡長風提起了一旁的劍。

「好，你既已到了束髮的年紀，那這柄劍也該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它。」

他直勾勾的看着這柄劍，手緩緩的伸出去卻又縮了回來，並未接下。

「長風叔，這是你的劍嗎？我從未見過你用它。」林淼的聲音激動地有些兒發顫。

胡長風凝視着劍身，又放在身前的桌面，淡淡的說：「這是你父親生前用的劍。」

林淼瞳孔一震，這還是為數不多的長風叔主動說起自己的父親。

「我父親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能跟我講講嗎？」林淼實在是忍不住，又問起